眾裡尋他

我聽見雨低低地哭了起來。聽說，小島昨夜也下雨了。親愛的，是嗎？不在那個地方時，總會特別想念那裡的一切。島上的家人，島上的朋友，島上的風土人情，島上的一切一切，書寫了這二十二年的時光。思念發酵，為回憶攏上一層又一層的薄紗，直至它美好得讓人無法忘懷。有時候我經不住想，究竟是檳島陪伴我長大，還是我隨著檳島老去。

記得我曾經戀戀不捨在老家門前徘徊，那一磚一瓦聆聽過午夜時我的嬰兒啼哭，見證了我牙牙學語的童稚風景。屋租法令的廢除迫使我們提早離開了老鷹抓小雞和猴子搶球的純真年代。從此世界只剩下電視上迪斯尼卡通的影聲。原來在極小極小的時候，我們便開始實習分離與道別。

倒數三十八天回家。已經約好妹妹下了飛機後直奔到SSQ的麥當勞吃我們一貫吃的宵夜。已經約好隔天去吃我想念許久的韓國泡菜湯。已經約好要去吃許多東西做許多事情。被捆綁的思念早似脫韁野馬，在牆與牆間騰躍。這一季在臺南，我特別想家。手中緊緊握著那份包裹，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買下它。然而我確實買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用小小的紙袋裝下它和它，藏在抽屜最深處。原來我失去了戀人的守護。

這是一場永無止盡的追逐遊戲，是hide and seek，是ICQ，更是眾裡尋他。我們一輩子都在找尋失落的時光、錯過的友情、來不及的幸福。等到想起時，才發現火車早已轟隆開走。人生就是不斷地後悔。後悔沒有好好看這個世界，後悔有錢時不會將錢存起來，後悔從未認真學過一種樂器，後悔在夢想與現實拉扯中選擇低頭，後悔說過太多甜言蜜語卻從來沒有認真對父母說一句我愛你。

因為夢想太大太遠，因為現實讓人戰栗，所以我們從未停止奔跑。是前行，是逃避。我們追逐緣份，緣份拉扯未來。如果當初沒有這個抉擇，如果當初選擇向左走而不是向右行，那麼世界就不是這模樣。會比較美好嗎？你說呢？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當我滿心期待走向約定的未來時，是你等在那裡嗎？

到處都聽見耶誕歌的歡唱，到處都看見小燈泡閃爍的耶誕樹。耶誕節的氣氛已經很濃厚。我不是基督徒，我只是喜歡過耶誕節。今年，還是一個人過吧。像是那一切從未發生，也不再結束。快樂的泉源，在內心深處。

★

SS